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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个秋天寻红不停地劳动,家里的,地里的,做不完的活。有一双半高跟皮鞋放在楼梯下,想找时间穿了要人看也找不到机会。洗锅刷碗喂猪,一双手在秋风中变得粗糙了,手皮裂开了细小的口子,指头也粗短了,火炉里的煤熏得指头尖黑黑的,寻红就不看自己的指头了,这样的指头染了指甲花也不好看,她觉得自己的手越来越像娘的手了。爹有几次发现她看着手出神,爹就说了:“入冬后,我上山打黄花瓣儿,你在家把院子里的包谷卸下来,等有个好价卖了它,明年春天该批地契了,没一座楼竖着,日子过着要叫人笑话了。” 院子捂黑了阳光的两囤包谷,寻红的手一个冬天手掌心都要毛刺刺疼了,但人活着总是要一天天过日子,她想到娘活着时过日子的那分心劲,自己却怎么也找不来,出生在这个家,这个家却不是自己的,自己不知道将来要到哪里去活,哪里才是自己的家。 开始进入冬天,3年药用连翘苗上山的人又开始补手套,秋天结籽的青疙瘩成了黄花瓣儿,干透了,比夏天的更值钱。好久没有见过王二海,傍晚时候又看见了王二海的四轮车冒着青烟开到了场上。寻红有几分激动,在等山上下来的人的一段空闲里,寻红简单写了一封信想写给王二海,写信的过程中,几次开头都不知道该叫王二海什么,最后想了想下决心写道: 王二海:秋天走到冬天了,你不知道还记得不,秋天时,下泊村的来成叔来替你提过亲事,因为,我妈死了,你是知道的,家里缺人手,我爹拒绝了提亲,其实,我是愿意的,你要是能等明年我爹给我弟弟竖了楼房,我就能嫁你,你等等我,我迟早是你的人。 信写了一半想着后面该怎么样写,3年药用连翘苗就想趁着想着的一会儿出门再望一眼,看他现在做什么,不知道口渴不,要是口渴,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上来要口水喝,还想着什么来着?想着自己还没有换了半高跟皮鞋,往楼梯下找出皮鞋来想要穿,发现潮湿的地让皮鞋变形了,生出许多霉点子,哪里还能穿得上去,有几分失落,身子就站在了门口,眼睛就望到了河滩的场上,这一望呀,心就真悬起来,看到王二海和一个谁家的闺女坐在车帮上说话,不时望着后山的出山口,等上山摘山货的人下山来好收购。看他们俩说话的热乎劲儿,说到高兴处,那个闺女还扬了手打了他的头一下,王二海缩了一下脖子,笑着从车帮上翻下来。寻红走出门,往院边上走了走,手里写着的信就被手掌心的汗弄湿了,软下来,缩回来,缩成了一个团。看清楚了是河下对面一个村子里的毕福贵的闺女毕小红。她想不到毕小红怎么就和王二海坐到了一起,想着毕小红真够胆大了,就听得隔壁的婶从院子里出来倒脏水,婶看着寻红说:“红,你望甚呢?” 寻红不好意思笑了笑,把手里那团纸越发揉得紧了,说:“望我爹呢,看他怎么还没有回来,收黄花瓣儿的都来了。” 婶说:“看看人家王二海,好孩,好家庭,秋口上给你说,你爹想把闺女使唤到老了才好出嫁,人家来成做媒说了河滩下毕家的老二,要说那闺女瞧外表就比你差,可人家怪对缘分,你快看看,那撩猫逗狗的小样儿,人呐,说不清楚风从哪家门前要过。快看快看,烧得那毕家的老二妞,屁股都起燎泡了,坐不是站不是的。” 婶又看了一眼,歪了歪嘴,很不屑地冲着刮过的风吐了一口唾沫,扭身走的时候腰身往上还摆了几摆,像是要告诉寻红:咱不稀罕她,看她疯得那样西火村都放不下了。 寻红觉得手心的汗突然地就被凉风收干了,脊背也有些凉,把手里的信扭成麻花样,犹不过瘾,走到房后的猪圈里扔进去,猪以为要吃食了,跑到猪槽前等,却发现人扭身掉回头虚晃了一眼。地上的包谷堆了一地,她坐到小板凳上,把火柱伸到板凳下面,露出火柱尖来,拿过一穗包谷,用火柱尖在包谷的屁股上豁出一长溜口子,两只手在火柱尖上一歪,包谷就落到石板地上。两囤包谷,她得掰半个月。两囤包谷掰下来,手上起了泡,慢慢地长了茧。爹要她把新包谷,该脱皮的脱皮,该磨面的磨面,该往出卖的就卖,种包谷主要是为了卖钱,爹说一年的包谷要卖到五千块,一年里种地才叫不赔。 日子和往常一样,寻红觉得心里少了什么,少的那一段空当常常被一种声音占去,是傍晚时分王二海的四轮车的发动声音。远远望去,人家毕小红已经站在车槽里举秤,俨然像老婆汉们了,寻红觉得那个位置本该是自己站着的,现在站着的那个和自己一样,但就是不是自己。她笑不出来,看到人家笑,心里难过,冬天黑得早,爹也看不清楚自己脸上的难过。她无来由就恨上了毕小红,有时候路遇了,假装看不见,躲开了走,真要碰了头顶头,人家毕小红不笑,自己倒先笑了,笑得牙关都酸了,笑是为了不让人家看出自己的心事,可那笑要多苦有多苦。 天一经上冻,做机砖的就放假了。寻军在县城里遇见了往药材厂送货的王二海,王二海要寻军坐了四轮车回村,车上给一家代销店捎了几箱啤酒。一路上碰着好多农村来买或卖粮食的人,遇见的人说:“二海,捎个脚。” 王二海戴着狗皮帽说:“上吧。” 车也不停,怕有交警追上来,他的车没交养路费。走的人就扒了车帮往上爬,车槽里的人拽,等出了县城,车上的人就有十多个了,车身有些晃,男男女女扭来扭去的,这个喊,踩了脚了,就没有觉得踩得软?那个叫,不挤紧点,风就挤进来了。满车人嘻嘻哈哈笑。不知道谁看见了上泊村一个骑摩托的,带着一个人从后面赶过来,他跟着四轮车跑,想超却超不过去,一路上吃了不少荡起的尘土。 有人喊说:“他车座后带着的那个女的,是他的对象,准备腊月里结婚呢,他领着对象到县城里去买衣裳,两个人都荡成土人了,不要让他超过去啊,咱就一路上看他这西洋景了,要他高兴,高兴就高兴透,提前咱给他弄房!” 寻军本来是坐在人中间的,听了就往外挤了挤,也想探出头来看,看到男的穿了黄大衣,戴了墨镜,耳朵上捂了护耳,脸被风吹得和猪肝一样。女的在后面搂着他的腰,脑袋伸到一边,前面的灰尘荡过来,本来雪青色的大衣荡得成了土黄色,怕荡灰就别伸脑袋出来,她还专门把脑袋伸出来往前看,她头上的红色围巾因为荡了土,看上去一点也不鲜艳。都想看看那女人的脸,红围巾捂着,鼻周围的围巾上还结了一层霜花,眼睛看花了也没有看清楚那女人长了啥样。 有人说见过那闺女,身材还好,就是牙不好。 有人搭话说,不知道吧,人家订婚时就要求到城市里做考瓷牙,满口白雪雪的牙了。 女人捂着嘴怕有冷气刮进嘴里,捏着嘴说,妈呀,都成什么社会了! 男的加大了油门想穿过四轮车,车上的人就喊了:“别让穿跑过去啊,他带着对象心里风光呢,想在咱们面前显摆,要他给咱发烟啊,不发烟就别想过去。” 一车人开始兴奋,挣着伸了脖子往后看,开车的王二海也搞得有点兴奋,山路弯大,他在用心开车的同时,兴奋得清水鼻涕不住往出冒,不时地一把鼻涕,一把鼻涕往出甩,车上的人说:“怎么好好的阳光要下雪了?” 有人看了看说:“是王二海的清水鼻涕。” 一车人又开始笑。有人冲着摩托车喊,不想吃土灰就扔过两包烟来。看到骑摩托车的歪了脑袋和后面坐着的对象说话,后面的听不清楚,又往前探了一下身,整个人就爬在了他的背上,四轮车上的人就又喊了:搂着脖子亲两口也行! 看到摩托车后的女人坐下后,从背着的提兜里往出掏东西,摩托车就开始加速了。前面正好是爬山,四轮车不及摩托车有劲,光听见“哼哼”,眼看着摩托车就要超过去了,在超速的瞬间同时摩托车上飞过来两包纸烟。 四轮车爬上山的时候,看见摩托车早下到了半山腰,男人点了烟,望着远方兴奋还没有落下去。寻军也要了一根抽,车上有人笑着问寻军:“出去走走啥都会了,懂不懂结婚主要是干啥?”寻军的脸一下子就红了。车上的女人打了一下问话的,说了一句:没有大小的,结婚就是生你呢! 一车人又开始笑。有人点了一根烟给王二海放进嘴里,看到前面的摩托停下来了,好像是哪里出了毛病,车上的人就开始起哄了,加快啊,撵上他,再和他要两包烟抽。因为是下坡,王二海就熄了火让车溜,为的是省油。车在溜的时候,不防备一个背阴处有一块潮湿地带结了冰,车身晃了一下,车上的女人们集体惊叫了一声,四轮车来不及发动控制,出溜下了沟。 这一次车祸直接受害人是王二海,他的大脑昏迷过去。再一个直接受害人是寻军,他双脚没有了,粉碎性骨折。其他人只是受了点轻伤,或手脚划破点皮。 寻红从来没有见过爹哭过,这一次爹在看到寻军的一刹那,不是那种小声的往出挤哭声,是张口就喊了一句:“儿啊,你让爹干脆利落替了你吧!” 大山把爹的喊声穿出去,让镇上来的干部吓了一跳,就看到爹跪在地上抱着弟弟,泪像河一样把衣裳前襟洗得湿漉漉的。 爹这次是真伤了心了,爹一边哭一边数:“想着是祸不单行,哪想到祸来得就这么大!第一大祸是你娘死,怨谁?人说,冤有头债有主,天雷击了人,留下一串雷音走远了,拽不住,找不见,找哪个去说理?活着命穷,死了命苦!老天爷你不睁眼,瞎着个眼你就给了我第二祸,我的儿招谁惹谁了,一车人翻下沟你要走了他的脚,就算是可怜他你留一只给他呀,你一只不留,我操你八辈又八辈祖宗!霍翠平,你在天之灵也不知道保护咱的独苗,愿不得天雷要击了你,要天雷再击你一次啊,我把你个死鬼霍翠平!” 听的人心里酸酸的,寻红听到爹从开始哭祸到开口骂死去的娘,由不得也开始哭,看到王二海的爹娘赶过来哭成团,寻红的哭声也从小到大放开了。镇上的车来了,一干人才乱着往医院走,寻红看到王二海的脸白得没有一点儿血,弟弟的脸也白得没有一点儿血,她真开始害怕了,她害怕他们都和娘一样,说没有命了就没有命了,心里开始打哆嗦,她觉得人活得没有一点意思,生死转瞬间该有的就没有了,脑海里也闪了一下毕小红,也就是一闪,念头儿就断了。她要弟弟捏着自己的手,弟弟疼得开始呻吟,手指甲嵌进了她的肉里,她咬着牙,只要是能缓解弟弟的疼,现在就算是要她的手她也乐意。 住院的时候爹抖抖嗦嗦掏出卖包谷的四千块交了,交了钱开始治疗,病情稳定下来的时候,爹觉得自己交钱亏了。3年药用连翘苗自己交钱?好好的儿又不是他自己要下沟,是开车的人把他开下沟了,这钱应该他王二海来出。王二海一直没有醒过来,爹见了王二海他爹的时候说:“等你儿醒来,咱还有理要讲。” 王二海他爹原来是开汽车的,开过修理厂,人长得胖、黑,说话音粗,看着寻红她爹说:“是有理要讲!” 气冲并没有理短的意思,寻红爹走过去,觉得不对劲,这句话明着是给自己听的,回过头不等王二海醒过来就着急了。说:“你说,我的儿他不是自己下了沟了吧?” 王二海他爹准备要回病房了,听得有人给难听话了。扭转身子,卡了腰说:“我的儿要不是拉了人,车失重也不会下了沟!” 寻红爹一听,人家倒有理了!抬了手指着对方说:“我的儿缺了脚,两只脚不是白缺的,3年药用连翘苗缺一只,我要你还一双!” 王二海他爹不甘示弱地也抬了手指着对方说:“愿不得天雷击了你老婆,你打心眼就不正!” 寻红爹这下动肝火了,他见不得人揭他的短,出了这么大的事情,他骂自己老婆霍翠平行,别人骂等于是打自己的脸,该出手了,一拳过去,王二海他爹早有准备眼疾手快挡了一下,第二拳还没有上去,两个人就搂一起了。护理病人的丢下病人出来看稀罕,护士和医生也出来看,听得走廊打架,寻红也跑了出来,她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两个打架的人,是看到毕小红在人群中晃了一下,掂了脚尖看了看,扭身返回了病房。寻红想:毕小红还算是知道心疼人的人,王二海病重时,也来医院守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