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还是老大往村里秦姓的女人家送那布袋麦子时,世喜既作为奖励又作为封口的费用给他的,那两张皱皱巴巴的票子,一直叫老大兴奋了好多天,他也一直随身携带着。
静心师父并不作声,静静地站于一旁,过了一会儿,见老大仍然不动,便指着香案上的竹签,作了个请的手势。他抖抖地双手拿起那个筒子,重新跪下,闭上眼睛刷啦啦地摇了起来,等他确信听到一支竹签掉在地下时,才慢慢地睁开眼,静心师父弯腰捡了起来,慢慢地走向后边。约一袋烟的工夫儿,静心师父又慢慢地过来了,手里拿着一块黄绸布递与老大,老大打开一看,上面红笔写了一行字,因为不识字,便怯生生地问:“这,——啥意思,师父?——给解说解说?”静心师父慢条斯理地说:“禅机是不能解说的。”老大指指那一行字又说:“俺认不得,给念念也行!”静心师父的脸上似乎划过一丝微笑,说:“记住了?——独钓寒江雪!”
魏老大忽然象拿到皇上的圣旨或是自己的性命一般,心花怒放地将那块黄绸布紧紧地攥在手心,一边走还一边念着那上面的字,待他确信记牢之后,又将那绸布看了又看,折好后小心地装入口袋里。
“独钓寒江雪”,老大仍在念叨着,那句话仿佛就是他一世的希望或掌控着他的未来,在院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,他原想,象他这样的苦命,是神仙也不会眷顾的。他尽管分不清佛和老天爷的区别所在,但永远怀着一颗坚定不移的信念和执着,敬畏那蓝天白云之上的神明,——就象一只迷惘的野兔眷恋自己的窝。大佛那缓缓伸出的手,仿佛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池洗却苦难的圣水,从此之后,即使不能和王炳中、赵世喜一般威武而风光,至少可以双手掐腰,叼上他的铜烟袋站在石碾街的北圪台儿上,风风光光地汇入热热闹闹的人群中去。